流鼻血

大概是从四岁开始，大儿子发觉了“挖鼻孔”的快感，小食指常在鼻孔里掏啊掏的，我不停地提醒他“不要挖鼻孔”，因为真的很不雅观。怎知道他却像上了瘾似的，常背着我挖鼻孔，最后还把挖鼻孔变成他茶余饭后看电视无聊发呆时进行的活动。

这样挖挖挖，终于挖出个祸来。一个晚上，我忙着要做家务，把陪儿子睡觉的任务交托给老公。两父子乖乖进房里睡觉，我则一面看电视一面熨衣服。大概过了四十分钟，房里传出爸爸惊慌的呼叫声。我赶紧进去看个究竟，一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脚软——只见老公双手都是鲜血，而侧睡的儿子的头发及半张脸沾了鲜血。

我大声地问老公：“怎会这样？是敲破了头吗？不是在睡觉的吗？怎会敲破头呢？难道是跌下床跌破了头？”老公惊慌地回答：“我也不知道。我睡着睡着，转身抱抱儿子的身体，再摸摸他的头时，突然感觉黏黏的湿湿的，开灯一看就吓到了。”

我呼唤着儿子的名字，他闭起双眼没有回应。还是男人比较容易冷静下来，老公仔细检查儿子的头部。“咦？头部没有伤口呀？”爸爸奇怪地说，我这才注意到儿子的鼻子处也沾有一点血迹，终于搞明白了——这些鲜血，是他的鼻血！

流鼻血竟流到一头一床都是血，儿子他自己也应该是吓坏了，所以装睡不敢回应我的呼唤。我和老公赶紧为他止血，然后抱着他去找医生。医生用仪器扫描他的鼻孔，发现他挖破了鼻腔里的微血管。

接下来的手尾可长了，由于微血管破裂后就经不起“折磨”，儿子从此动不动就流鼻血——打个喷嚏，鼻血就跟着流下来；就连闹情绪哭一哭，眼泪还没流下来，鼻血倒先流出来了。医生说微血管没得“修复”，只能让它自己慢慢好。为了不再伤害到微血管，我们不停地提醒儿子“不要再挖鼻孔了”、“打喷嚏的时候不要用鼻子，用嘴巴打喷嚏”（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，打喷嚏不用鼻子？），甚至是“不准哭，小心流鼻血”。儿子的鼻子成了全家上上下下最关注的事，婆婆更是到处找药方，煮药草、炖生鱼汤、煲黑豆汤的。我每天在上着班的时候也不忘常给儿子打电话，一开头就问：“今天有流鼻血吗？”第二句就是：“不要挖鼻孔，知道吗？”白天唠叨轰炸儿子几百回，晚上睡觉时我也坚持和他面对面侧睡，我的一只大手掌紧紧抓着他的两只小手到天明，以防他半夜鼻子痒挖鼻孔。

大儿子的这个鼻子啊，不懂让我操了多少心、花了多少医药费。真是一场八年的抗战啊，一直到他十二岁之后情况才好转。现在他偶尔还是会因为天气干燥或发热气而流鼻血，但很快能止血，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触目惊心。尽管如此，现在的我每天还是需要唠叨几百回“不要挖鼻子”，不过这次的对象多了一个——唉，小儿子他也很“迷恋”挖鼻孔。

真气人啊，没完没了鼻孔大作战。

我怎么生了两个爱挖鼻孔的孩子啊？

（光明日报•23.9.2013）